Chapter 63 不能透露名字的正義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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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3 不能透露名字的正義使者
晚上八點，溫離趕到新品發布會。她到得有些晚，身上衣服不太符合 dress code——熒光粉靴子配黑色大衣，剛從阿那亞時裝周趕回來的穿著。設計師很了解溫離：“沒關系，我早就知道有一件事要留給大姐頭的。”
性冷淡風格的穿著能被叫大姐頭，無非是因為前一陣男明星的事收獲了一批粉絲，也被公司的人愛戴，但她的善良都要繞過骨子裏的自卑和惡意，所以表情偶爾悲戚，時不時崩潰，被人親切地送了稱呼。
很快她換上了深卡其的一身西裝和中褲，時尚是個輪回，靴子是厚底麂皮外加流蘇，但因為方頭方跟，並沒有年代感。她簽下這個牌子就是因為棱角突兀，特別像廢土風游戲的荒漠，很符合她前衛又有生活感的理念。
她是優秀的品牌包裝者，成功，多金，唯獨因為沒有人愛她而不停內耗。grape
團隊通宵設計了灰色暗調的場地，再用光投影石階和墻壁。出入場分為兩個門，最高處的中央懸掛了大型的鐘擺，左右搖晃時模特從一邊的門出場再走進另一扇門，塑造出游走於時間之中的質感。這個秀姜幻不能來，溫離心裏多少有些不爽——沒品還不識好歹。又不是想套話《熱戀大陸》的劇情，只是叫朋友來看展都不願意，掃興。不過算了，她不來就證明《熱戀大陸》在繼續制作，她可以更快見到端木玄。
整個秀結束，不出意外又被雜志編輯和博主拉住。溫離即便現在成功，當年也做過打工人，被這位編輯拒絕過簡歷，還被博主直接刪掉了聯系方式。溫離只字不提，看小醜
“自從上次你教育了男明星，哇不知道多大快人心，我們好多人都只知道，但他太紅啦！得罪不起。你是真的剛，堪稱新一代紀檢委啊！”
“小事情。你們看到也會見義勇為的。”
其他兩個面面相覷，換了話題：“我們經常跟雜志合作，那麽多明星穿搭都是你做的，怎麽這麽謙虛？感覺你該早點火的，更早的時候你在做什麽？”
果然沒有真心交流。這樣寒暄下去沒有盡頭，溫離覺得無聊，找個機會溜走。她拿起手機下意識地點開《熱戀大陸》，彈出的“測試已結束，期待與你再次相遇”再次提醒她，想看《熱戀大陸》劇情只能看錄屏，他不能再點進去碰男主的臉，也不能再互動了。
哪怕一個月前，溫離是絕對不會相信游戲可以成真的，即便最近找到了游戲的樂趣，在體驗過《熱戀大陸》後把市面上可以買到的乙女游戲都買了個遍，開頭半個小時便失去興趣，覺得男主角們性格無聊，劇情水土不服，男主角也看著沒什麽性感基因，好奇心很快萎靡，又開始思念草榻邊小狗眼神的端木玄。
如果真的能成真，端木玄這樣的人。之前玩過的 bright 並沒有被她拋棄，只是沒有這麽擊中她的心，讓她對現實中的男性都看不上眼，男模特們都當作人形衣架。
一款開放世界戀愛游戲而已，在她看到推特的消息，都無法判斷真實性，也沒有看到一張照片可以驗證時，就已經開始尋找機票了。
手機裏窒息的短消息還沒有回覆，閉上眼迎著光就是熱烈的紅色。
游戲二字看起來危險有害，被宣傳成負面的毒藥，實際上是成年生活中的麻醉劑，煙酒有害，它對於需要的人來說，成癮計量成謎，但的確提供了比焦油和酒精更絢麗的幻想。
她在後臺寒暄了一陣，還不能提前離開，她坐在模特的更衣室裏拉上簾子看 ins，粉絲漲了 77，挨個兒看過去都是普通粉絲，她現在比較在意明星和大網紅的關註。隨意刷新時她看到了……之前在異國給過她簡單一餐的廚師。廚師發了快拍，是她為新的品牌做包裝的一場秀，加了不少標簽，努力擠進時尚圈。發視頻的人應該不知道拍照的主理人就是她善意地施舍一餐的對象，只是單純在誇讚品牌和公關。
溫離想了想沒有快轉，只點了個讚算是回應。
工作還沒做完，助理已經下班，她出門外帶了一份色拉，準備回辦公室通宵。
出現了三個擋住路的男人，騎著共享單車在街對面，走路的兩個在踢車輪，時不時擡頭看她。溫離第一反應是——上海治安再不好也不至於被三個小混混在公司附近截住。而且一河之隔就是富人區，衍慶裏雖然是舊街區，墻面斑駁隔壁也在修建，但鐵柵欄後面這麽破舊的街道她還是第一次路過。是她從來沒有超過近路嗎？
有一點點害怕，但更多是不屑。三個小混混能把她怎麽樣，她以前在停車房經常發瘋，無非就是沒有形象。但有發瘋的媽媽，瘋只是她的常規武器。何況她打扮得完全不像會被欺負的樣子，誰會對一個金發瘦削披著大衣的熒光粉靴子下手，太時尚了就會生人勿近。
三個小混混靠過來，溫離略感意外，前面是個死胡同沒錯，但在上海市區都敢堵截女孩？她手已經在 110 撥號鍵上，下意識地想了一下，有個男朋友會不會免除所有情況。
最重要的是不寂寞。
“嘿，美女姐姐——”三個混混有口音，身材比遠處時看著更高大，不知天高地厚。這下她是真的害怕了，即便發瘋也瘋不過三個年輕有力的男人。她已經快要走進死胡同，掉頭想要往回走，直接被堵住：“姐姐，借點錢花花……”
有人落地擋在了流氓和自己中間，風滯後地撲到臉上，擋住她大半的視線。是個戴著紅帽子的男孩，好像端木玄——雖然不可能但的確很像。溫離輕輕掐了一下自己，沒做夢。
但跟做夢有什麽區別……
男人赤手空拳，對付三個混混不占優勢。陰暗的角落沒有攝像頭，如果對面三個是亡命之徒，他可能直接會在這裏被殺掉。尤其是其中一個亮出刀來，溫離又恐懼又覺得離奇，想什麽來什麽。
刀刃劃開衣服的聲音——紅衣男人胸前的衣服破了，他沒害怕，在下一刀來臨之前迅捷地捏住了對方的手腕，用力地朝反方向折過去，力氣很大，直接聽到了骨頭折斷的聲音。另外兩個一個從前面沖過來，一個在身後抄起了鐵棍，男人從側面輕巧地躲避了兩面攻擊，虛影一晃，鐵棍已經在他手中，動作是漂亮的有動線的打法，和街頭混混打在一起，尤其能看出他是練過的，功底深厚的人。再回過神，捂著肚子口鼻都是血的混混指著他：“我們死了你要坐牢的！”
“聽起來像是我先動手。做什麽牢，不打死你們不就行了。”
“實在不行加你一個，不就是女人。”
“別再說了，很惡心啊。”端木玄一記肘擊打在小混混的臉頰：“我聽惡心的話會過敏。”
“傻 X。兄弟們，這沒監控，給他長長記性。”
溫離躲在後面饒有興趣地看著，近距離欣賞名場面，她很興奮。
“我聽到你說什麽了，想要點錢。值得為了錢犯罪嗎？”
“你……”小混混在地上爬起來：“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樣的地方，你們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所以更加該死。退化的都市——是你們犯罪了也不害怕被懲罰的地方。這地方真醜陋，長得差不多實際只是裝下更多可榨幹對象的立體建築，目見之處沒有一處是養眼的風景，看似遵從規則卻又透著陰暗，人也沒有意欲甚至毫無人情味，連殺戮都是為了色欲和不公平。我真的會不理解，就連怪獸都知道仇恨和怨念是不公平的制度和不平均的財產，而你們還要尋找更弱勢的同類傷害。怪獸還會留下些供人有用的道具，你們除了留下渣滓一樣的東西還能留下什麽？”
打到最後被拎起的最後一人腳下有水漬，男人沒松手：“哦，排洩物。還真是不值得活在世界上的垃圾，可惜我沒有處決你們的權利。還不趕緊走？”
等人都跑遠，男人轉過身來走到燈下，溫離才看清他的樣子。漆黑漆黑的瞳仁光是看一眼就會深陷其中，臉面有微微的血絲，像被雪和風沙刮蹭皮膚造成的。紅衣和鬥篷在街區裏格格不入，弄臟了也被劃壞，露出胸前一片皮膚，沒流血。還是剛剛成為男人的模樣，眉眼間都是少年氣，手指捏得咯咯響，一看就很會打架。她很想伸手摸摸是不是真實的，但剛才拳拳到肉，他粗重的喘息和咳嗽都聽到了，不可能有假。
男孩開場白十分意外，溫離的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我和人初次見面多半這樣開場，覺得害怕可以躲開我。”
“我應該怕你？”
“我只做分內事，愛憎是你的自由。”
溫離腦海裏盤踞著很多首經典電視劇有關邂逅的主題曲，結果不遠處電動車被碰倒發出鳴叫，帥氣得如同熱血漫畫中的臺詞和唯美的畫面，通通變成喜劇。
“有人教我感情要有來有往，我也需要你幫我。”
這臺詞很熟悉。白色的雪山裏紅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閃，溫離笑了。
“衣服爛了，能不能給我件衣服穿？”
還挺在乎形象。
溫離帶他去了——公司。在電梯裏再次想到男孩的話，溫離心裏有點振動——她即便痛苦也愛著的城市和生活被這樣總結，像是點醒了她。她對周遭的確太用心，愛給出的太多收不回來時，並沒有想到這是一座在退化的城市。
她看了看旁邊的男孩，頭貼著玻璃往下看，鼻子和嘴唇直接壓扁在玻璃上，在玩……哈氣。
時裝公關最不缺的就是衣服，尤其是每個季度設計師都會準時送來最新設計的樣衣制定新季度的營銷方案和 event，她的辦公室裏幾乎是最年輕最潮流的那一撥人的天堂。男孩看到並沒什麽反應：“這都是什麽，還沒做完的衣服嗎。”
“是時裝。”比喻令溫離覺得新鮮，這不會是個野人吧。
“看不懂。”
“挑你喜歡的穿吧。”
“我喜歡紅色。”
還真是抱歉，放眼望去的確沒有紅色的衣服。一般人聽到這句也許會推薦他穿黑色的款式，但溫離並不是一般人，對品牌十分了解，走到盡頭提著兩件衣服出來：“換上。”
沒有試衣間，男孩沒思考，直接原地脫衣服，光裸的身體不出意外是有運動和訓練痕跡，骨架勻亭又有肌肉，手臂線條和腹肌仿佛身體漂亮的鎧甲。他剛要往下繼續脫，擡起頭看了看溫離：“你不回避嗎，再看我就繼續脫了。”
“沒事，我見得多了。”
“……你是變態嗎？”
“我就是這份工作，你懂不懂行啊。秀場那麽多人換衣服，跑著脫衣服換上，奇形怪狀都見過，時裝面前大家沒有性別。”
“越聽越像變態。”男孩嘴上這麽說，也只是轉過身去換了褲子，溫離悄悄看了一眼，的確和模特很不一樣，模特講求極致的瘦和比例，五官不用出挑，更需要適合被塑造的型格感，端木玄不一樣，他也很極致——傳統意義上的帥，五官深邃明眸皓齒，被神青睞過精雕細琢過的肌肉，就連隱秘的位置也像……被特別地勾勒過。
她看得有點臉紅。扯開話題：“你練過嗎。”
“練什麽。”
“肌肉。”
“沒，天生的，我有我的使命，每天打架已經夠累了。”
“什麽使命。”
“守護世界，保衛和平。”
溫離笑出聲來：“你說什麽？”
“說了你又不信。”男孩十分耿直，完全不像說謊。套上衣服褲子還踢了踢腿，手臂做了個拉弓的姿勢：“伸展不開啊，確定這是能活動身體的衣服嗎。”
溫離對於撿回來這樣的男孩心情十分奇妙，又很難準確形容，只能說和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樣。即便說撿……的確也是幫她解決了麻煩，她沒想到這座城市治安這麽差，本以為按照自己的生活環境，不至於出現劫路到差點死掉的程度。驚魂甫定之餘，面前這個照鏡子十分滿意，還在對其他顏色衣服挑剔的男孩，似乎完全沒害怕。
畢竟是說大話要守護世界的，中二病太嚴重了。“中二”這詞還是在玩《熱戀大陸》時看玩家分析時學會的，當時她還不能完全理解是什麽感覺，現在明白了，具象化的存在，就在眼前。
“你住在哪裏。”
“有家，你放心吧。”
“那趕緊走吧，我要下班了。”
“等一下，把你的聯系方式留給我。”
“為什麽。”
“我可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有點意思。溫離輸了手機號碼給他，打量著認真記住名字的男孩，她有點敏感：“怎麽，覺得不吉利嗎？”
“為什麽這麽想？很特別。”
“那我叫你什麽。”
“總不能叫你紅孩兒吧。”
“行，挺好聽的。”
哪裏來的野男孩，傳統故事都不知道。溫離翻了個白眼：“別煩我，快走吧，我要回家了。”
“真沒禮貌，連句感謝都沒有，還好我不需要。”
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懷疑，難不成是端木玄從游戲裏跑出來了吧。這麽見鬼的事情她不會相信，但他撓了撓頭：“你想叫我什麽都可以，我並不覺得名字很重要，你叫我特定的名字，我都能響應你的訊號。”
“那叫你紅孩兒。”
“沒問題。”他抖了抖衣服，像抖掉身上的雪：“謝了。”
溫離被逗笑了：“我下次什麽時候能見到你？”
“你有危險的時候？”
“紅孩兒”甩了甩頭發，從窗戶一躍而下，給了她“英雄不問出處”的背影。辦公室在四樓，環形建築並不高且走廊露天，但能直接走窗戶的絕對不是正常人。溫離開了窗，雨後潮濕的陰冷灌滿了懷抱，但她無比興奮——
狂野的生命落入眼底和靈魂纏繞共鳴的感覺，她終於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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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溫離趕到新品發布會。她到得有些晚，身上衣服不太符合 dress code——熒光粉靴子配黑色大衣，剛從阿那亞時裝周趕回來的穿著。設計師很了解溫離：“沒關系，我早就知道有一件事要留給大姐頭的。”
性冷淡風格的穿著能被叫大姐頭，無非是因為前一陣男明星的事收獲了一批粉絲，也被公司的人愛戴，但她的善良都要繞過骨子裏的自卑和惡意，所以表情偶爾悲戚，時不時崩潰，被人親切地送了稱呼。
很快她換上了深卡其的一身西裝和中褲，時尚是個輪回，靴子是厚底麂皮外加流蘇，但因為方頭方跟，並沒有年代感。她簽下這個牌子就是因為棱角突兀，特別像廢土風游戲的荒漠，很符合她前衛又有生活感的理念。
她是優秀的品牌包裝者，成功，多金，唯獨因為沒有人愛她而不停內耗。grape
團隊通宵設計了灰色暗調的場地，再用光投影石階和墻壁。出入場分為兩個門，最高處的中央懸掛了大型的鐘擺，左右搖晃時模特從一邊的門出場再走進另一扇門，塑造出游走於時間之中的質感。這個秀姜幻不能來，溫離心裏多少有些不爽——沒品還不識好歹。又不是想套話《熱戀大陸》的劇情，只是叫朋友來看展都不願意，掃興。不過算了，她不來就證明《熱戀大陸》在繼續制作，她可以更快見到端木玄。
整個秀結束，不出意外又被雜志編輯和博主拉住。溫離即便現在成功，當年也做過打工人，被這位編輯拒絕過簡歷，還被博主直接刪掉了聯系方式。溫離只字不提，看小醜
“自從上次你教育了男明星，哇不知道多大快人心，我們好多人都只知道，但他太紅啦！得罪不起。你是真的剛，堪稱新一代紀檢委啊！”
“小事情。你們看到也會見義勇為的。”
其他兩個面面相覷，換了話題：“我們經常跟雜志合作，那麽多明星穿搭都是你做的，怎麽這麽謙虛？感覺你該早點火的，更早的時候你在做什麽？”
果然沒有真心交流。這樣寒暄下去沒有盡頭，溫離覺得無聊，找個機會溜走。她拿起手機下意識地點開《熱戀大陸》，彈出的“測試已結束，期待與你再次相遇”再次提醒她，想看《熱戀大陸》劇情只能看錄屏，他不能再點進去碰男主的臉，也不能再互動了。
哪怕一個月前，溫離是絕對不會相信游戲可以成真的，即便最近找到了游戲的樂趣，在體驗過《熱戀大陸》後把市面上可以買到的乙女游戲都買了個遍，開頭半個小時便失去興趣，覺得男主角們性格無聊，劇情水土不服，男主角也看著沒什麽性感基因，好奇心很快萎靡，又開始思念草榻邊小狗眼神的端木玄。
如果真的能成真，端木玄這樣的人。之前玩過的 bright 並沒有被她拋棄，只是沒有這麽擊中她的心，讓她對現實中的男性都看不上眼，男模特們都當作人形衣架。
一款開放世界戀愛游戲而已，在她看到推特的消息，都無法判斷真實性，也沒有看到一張照片可以驗證時，就已經開始尋找機票了。
手機裏窒息的短消息還沒有回覆，閉上眼迎著光就是熱烈的紅色。
游戲二字看起來危險有害，被宣傳成負面的毒藥，實際上是成年生活中的麻醉劑，煙酒有害，它對於需要的人來說，成癮計量成謎，但的確提供了比焦油和酒精更絢麗的幻想。
她在後臺寒暄了一陣，還不能提前離開，她坐在模特的更衣室裏拉上簾子看 ins，粉絲漲了 77，挨個兒看過去都是普通粉絲，她現在比較在意明星和大網紅的關註。隨意刷新時她看到了……之前在異國給過她簡單一餐的廚師。廚師發了快拍，是她為新的品牌做包裝的一場秀，加了不少標簽，努力擠進時尚圈。發視頻的人應該不知道拍照的主理人就是她善意地施舍一餐的對象，只是單純在誇讚品牌和公關。
溫離想了想沒有快轉，只點了個讚算是回應。
工作還沒做完，助理已經下班，她出門外帶了一份色拉，準備回辦公室通宵。
出現了三個擋住路的男人，騎著共享單車在街對面，走路的兩個在踢車輪，時不時擡頭看她。溫離第一反應是——上海治安再不好也不至於被三個小混混在公司附近截住。而且一河之隔就是富人區，衍慶裏雖然是舊街區，墻面斑駁隔壁也在修建，但鐵柵欄後面這麽破舊的街道她還是第一次路過。是她從來沒有超過近路嗎？
有一點點害怕，但更多是不屑。三個小混混能把她怎麽樣，她以前在停車房經常發瘋，無非就是沒有形象。但有發瘋的媽媽，瘋只是她的常規武器。何況她打扮得完全不像會被欺負的樣子，誰會對一個金發瘦削披著大衣的熒光粉靴子下手，太時尚了就會生人勿近。
三個小混混靠過來，溫離略感意外，前面是個死胡同沒錯，但在上海市區都敢堵截女孩？她手已經在 110 撥號鍵上，下意識地想了一下，有個男朋友會不會免除所有情況。
最重要的是不寂寞。
“嘿，美女姐姐——”三個混混有口音，身材比遠處時看著更高大，不知天高地厚。這下她是真的害怕了，即便發瘋也瘋不過三個年輕有力的男人。她已經快要走進死胡同，掉頭想要往回走，直接被堵住：“姐姐，借點錢花花……”
有人落地擋在了流氓和自己中間，風滯後地撲到臉上，擋住她大半的視線。是個戴著紅帽子的男孩，好像端木玄——雖然不可能但的確很像。溫離輕輕掐了一下自己，沒做夢。
但跟做夢有什麽區別……
男人赤手空拳，對付三個混混不占優勢。陰暗的角落沒有攝像頭，如果對面三個是亡命之徒，他可能直接會在這裏被殺掉。尤其是其中一個亮出刀來，溫離又恐懼又覺得離奇，想什麽來什麽。
刀刃劃開衣服的聲音——紅衣男人胸前的衣服破了，他沒害怕，在下一刀來臨之前迅捷地捏住了對方的手腕，用力地朝反方向折過去，力氣很大，直接聽到了骨頭折斷的聲音。另外兩個一個從前面沖過來，一個在身後抄起了鐵棍，男人從側面輕巧地躲避了兩面攻擊，虛影一晃，鐵棍已經在他手中，動作是漂亮的有動線的打法，和街頭混混打在一起，尤其能看出他是練過的，功底深厚的人。再回過神，捂著肚子口鼻都是血的混混指著他：“我們死了你要坐牢的！”
“聽起來像是我先動手。做什麽牢，不打死你們不就行了。”
“實在不行加你一個，不就是女人。”
“別再說了，很惡心啊。”端木玄一記肘擊打在小混混的臉頰：“我聽惡心的話會過敏。”
“傻 X。兄弟們，這沒監控，給他長長記性。”
溫離躲在後面饒有興趣地看著，近距離欣賞名場面，她很興奮。
“我聽到你說什麽了，想要點錢。值得為了錢犯罪嗎？”
“你……”小混混在地上爬起來：“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樣的地方，你們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所以更加該死。退化的都市——是你們犯罪了也不害怕被懲罰的地方。這地方真醜陋，長得差不多實際只是裝下更多可榨幹對象的立體建築，目見之處沒有一處是養眼的風景，看似遵從規則卻又透著陰暗，人也沒有意欲甚至毫無人情味，連殺戮都是為了色欲和不公平。我真的會不理解，就連怪獸都知道仇恨和怨念是不公平的制度和不平均的財產，而你們還要尋找更弱勢的同類傷害。怪獸還會留下些供人有用的道具，你們除了留下渣滓一樣的東西還能留下什麽？”
打到最後被拎起的最後一人腳下有水漬，男人沒松手：“哦，排洩物。還真是不值得活在世界上的垃圾，可惜我沒有處決你們的權利。還不趕緊走？”
等人都跑遠，男人轉過身來走到燈下，溫離才看清他的樣子。漆黑漆黑的瞳仁光是看一眼就會深陷其中，臉面有微微的血絲，像被雪和風沙刮蹭皮膚造成的。紅衣和鬥篷在街區裏格格不入，弄臟了也被劃壞，露出胸前一片皮膚，沒流血。還是剛剛成為男人的模樣，眉眼間都是少年氣，手指捏得咯咯響，一看就很會打架。她很想伸手摸摸是不是真實的，但剛才拳拳到肉，他粗重的喘息和咳嗽都聽到了，不可能有假。
男孩開場白十分意外，溫離的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我和人初次見面多半這樣開場，覺得害怕可以躲開我。”
“我應該怕你？”
“我只做分內事，愛憎是你的自由。”
溫離腦海裏盤踞著很多首經典電視劇有關邂逅的主題曲，結果不遠處電動車被碰倒發出鳴叫，帥氣得如同熱血漫畫中的臺詞和唯美的畫面，通通變成喜劇。
“有人教我感情要有來有往，我也需要你幫我。”
這臺詞很熟悉。白色的雪山裏紅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閃，溫離笑了。
“衣服爛了，能不能給我件衣服穿？”
還挺在乎形象。
溫離帶他去了——公司。在電梯裏再次想到男孩的話，溫離心裏有點振動——她即便痛苦也愛著的城市和生活被這樣總結，像是點醒了她。她對周遭的確太用心，愛給出的太多收不回來時，並沒有想到這是一座在退化的城市。
她看了看旁邊的男孩，頭貼著玻璃往下看，鼻子和嘴唇直接壓扁在玻璃上，在玩……哈氣。
時裝公關最不缺的就是衣服，尤其是每個季度設計師都會準時送來最新設計的樣衣制定新季度的營銷方案和 event，她的辦公室裏幾乎是最年輕最潮流的那一撥人的天堂。男孩看到並沒什麽反應：“這都是什麽，還沒做完的衣服嗎。”
“是時裝。”比喻令溫離覺得新鮮，這不會是個野人吧。
“看不懂。”
“挑你喜歡的穿吧。”
“我喜歡紅色。”
還真是抱歉，放眼望去的確沒有紅色的衣服。一般人聽到這句也許會推薦他穿黑色的款式，但溫離並不是一般人，對品牌十分了解，走到盡頭提著兩件衣服出來：“換上。”
沒有試衣間，男孩沒思考，直接原地脫衣服，光裸的身體不出意外是有運動和訓練痕跡，骨架勻亭又有肌肉，手臂線條和腹肌仿佛身體漂亮的鎧甲。他剛要往下繼續脫，擡起頭看了看溫離：“你不回避嗎，再看我就繼續脫了。”
“沒事，我見得多了。”
“……你是變態嗎？”
“我就是這份工作，你懂不懂行啊。秀場那麽多人換衣服，跑著脫衣服換上，奇形怪狀都見過，時裝面前大家沒有性別。”
“越聽越像變態。”男孩嘴上這麽說，也只是轉過身去換了褲子，溫離悄悄看了一眼，的確和模特很不一樣，模特講求極致的瘦和比例，五官不用出挑，更需要適合被塑造的型格感，端木玄不一樣，他也很極致——傳統意義上的帥，五官深邃明眸皓齒，被神青睞過精雕細琢過的肌肉，就連隱秘的位置也像……被特別地勾勒過。
她看得有點臉紅。扯開話題：“你練過嗎。”
“練什麽。”
“肌肉。”
“沒，天生的，我有我的使命，每天打架已經夠累了。”
“什麽使命。”
“守護世界，保衛和平。”
溫離笑出聲來：“你說什麽？”
“說了你又不信。”男孩十分耿直，完全不像說謊。套上衣服褲子還踢了踢腿，手臂做了個拉弓的姿勢：“伸展不開啊，確定這是能活動身體的衣服嗎。”
溫離對於撿回來這樣的男孩心情十分奇妙，又很難準確形容，只能說和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樣。即便說撿……的確也是幫她解決了麻煩，她沒想到這座城市治安這麽差，本以為按照自己的生活環境，不至於出現劫路到差點死掉的程度。驚魂甫定之餘，面前這個照鏡子十分滿意，還在對其他顏色衣服挑剔的男孩，似乎完全沒害怕。
畢竟是說大話要守護世界的，中二病太嚴重了。“中二”這詞還是在玩《熱戀大陸》時看玩家分析時學會的，當時她還不能完全理解是什麽感覺，現在明白了，具象化的存在，就在眼前。
“你住在哪裏。”
“有家，你放心吧。”
“那趕緊走吧，我要下班了。”
“等一下，把你的聯系方式留給我。”
“為什麽。”
“我可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有點意思。溫離輸了手機號碼給他，打量著認真記住名字的男孩，她有點敏感：“怎麽，覺得不吉利嗎？”
“為什麽這麽想？很特別。”
“那我叫你什麽。”
“總不能叫你紅孩兒吧。”
“行，挺好聽的。”
哪裏來的野男孩，傳統故事都不知道。溫離翻了個白眼：“別煩我，快走吧，我要回家了。”
“真沒禮貌，連句感謝都沒有，還好我不需要。”
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懷疑，難不成是端木玄從游戲裏跑出來了吧。這麽見鬼的事情她不會相信，但他撓了撓頭：“你想叫我什麽都可以，我並不覺得名字很重要，你叫我特定的名字，我都能響應你的訊號。”
“那叫你紅孩兒。”
“沒問題。”他抖了抖衣服，像抖掉身上的雪：“謝了。”
溫離被逗笑了：“我下次什麽時候能見到你？”
“你有危險的時候？”
“紅孩兒”甩了甩頭發，從窗戶一躍而下，給了她“英雄不問出處”的背影。辦公室在四樓，環形建築並不高且走廊露天，但能直接走窗戶的絕對不是正常人。溫離開了窗，雨後潮濕的陰冷灌滿了懷抱，但她無比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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